每星期一我會固定去立天學校當圖書館志工。圖書館志工的工作主要是幫小朋友們辦借書還書,我喜歡當這個志工,能更接近立天的學校一點,看看同學是誰,當然更喜歡圖書館的一種書香味。

 

前天我在圖書館裡,大半時間沒有小朋友來,我坐著發慌站起來,在陽光鑽著縫隙照著的書架廊道間遊走。學校下課鈴聲剛響,我聽到學校廣播:「二年X班曾立天,二年X班曾立天,請立刻到老師辦公室來!」我抬頭,聽那口氣,說到名字處語氣特別加強,肯定沒好事,我想。

 

我走出去從高高的窗戶上往下看去,沒一會兒一個熟悉的瘦瘦的身影,手拿著書本,又蹦又跳的從另一棟大樓出來,穿過操場往辦公室方向跑去。下課的操場很熱鬧,到處是爭取短短下課時間的玩樂同學。立天操場過不到一半,就被籃球架旁人滿為患搶著投籃的同學們吸引而停下來,「老師都生氣了還不趕快過去」我心裡有點急,我的地方太高了喊不到他,幸好他沒幾秒便回神快速往辦公室跑過去

 

我和老婆為了這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上周被導師特別叫去約談。

 

下午,低年級寂靜的教室裡只有老師和我們三個人。一個看似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女老師劈頭就對我們講了很久,都在形容立天如何調皮。我聽膩了老師不斷重複的重點,我四處張望,看到立天凌亂的抽屜,看到「禁足」字樣旁寫著立天的號碼,看到全班的名字旁有圈圈叉叉。立天有全班最長最多的叉叉,沒有任何圈圈。

 

老師要講甚麼早就知道了,調皮搗蛋,沒事走過去也要弄一下同學。上課影響同學,轉過頭去跟別人機哩瓜啦講話。忘東忘西,鉛筆不見,課本忘記帶,跟同學借了還弄丟。然後老師說她的處理方式,不能下課,坐在最後面,沒收,罰寫課文等等。

 

然後她覺得立天都沒有改進,且毫不在乎的樣子。

 

教室裡有鹹鹹的小孩的汗水味,不像大人的那種濃烈的酸味道,氣味帶了種稚氣,天花板上的電風扇轉啊轉的,老師桌上有一大堆的作業本和一台電腦。

 

我看著老師不停止的嘴巴,似曾相識的,她在說的種種不乖,是立天的現在,也是小時候的我。

 

我等她說完,我說,我們認識這個小孩快八年了,他是最敏感纖細,最在乎的小孩。

 

老師有點模糊,看著老婆,「他只是裝得不在乎。跟我一樣」我說。

 

不知老師懂不懂,立天只是用不在乎來保護自己。他一被下達處罰的指令,他就直接接受了,不在乎的接受了,好像是,妳要怎麼處罰就處罰吧。但其實,他只是因為知道,反抗也沒用,忍一忍就過了。

 

而在面談中讓我們更驚訝的是,老師竟告訴我們她會用玩笑(其實就是譏諷)的方式,直接在課堂裡全班前指名道姓的說,誰就是班上最不可取的調皮王,似乎暗指如果這些人調皮搗蛋並不意外,因為他們就是所謂的四大天王(這是她慣用形容不乖學生的反話)。

 

我和老婆聽著老師說著她的方法,我們不可置信。

 

老師的力量,老師的權利多麼強大阿!尤其對象是一群八歲的小朋友。老師就像鋒利的雙面刃一樣,她可以形塑一種正面的氣氛,啟發孩子開發潛能健全品格。但她()也可以輕易地塑造某種氛圍,標籤化,一起帶領全班霸凌某個孩子!

 

太容易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小學導師。難怪,難怪有愈來愈多家長發現自己的小孩在體制內的學校裡受到了不適性的對待,愈來愈不喜歡上學,愈來愈不快樂,然後寧願冒著也許有未來銜接問題的體制外學校就讀,希望孩子能找回自信,找回原本學習的動機。

 

我好訝異,現代的教育制度,已經經過了一些時間演化的台灣教育,怎麼還跟我小的時候一樣。只是人數變少,學校變少而已,但怎麼還是那種只重視學生外在表現和課堂紀律,卻不重視他內心與個人氣質成因的教育。

 

不,這只是教學,這不是教育

 

面談約兩個小時,最後的結論是我們再想想有甚麼方法約束立天,不然老師可能會用其他的處理方法。

 

其實,在老師看不見得地方,在老師的理解能力之外,立天很棒的。他其實很專心,專心的一筆一畫寫完功課,專心地拿畫畫。他其實很有愛心,喜歡照顧小弟弟小妹妹甚至嬰兒,和那路邊聞聞走走的狗。他其實很善良單純,很容易地相信別人和別人所說的話,包括她的老師。

 

好可惜,這些,老師都看不見。所以現在,我們跟立天說,在學校盡量做到老師要求的,不要影響別人,如果閒不住下課就在操場跑幾圈,盡量不要讓自己因為違反老師的規定而受處罰。有甚麼事情,都可以跟我們說,表現好的或是受到委屈的。

 

至少,在家裡,你可以安心的,做自己

圖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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